11月26日下午，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孙光英正在外出回家途中，突然接到同事电话，告知菲德尔·卡斯特罗逝世。获悉这一噩耗，她震惊不已。

两个月前，孙光英刚刚参加了古巴大使馆纪念卡斯特罗90诞辰周年活动，参观了记录卡斯特罗生平摄影展，看到他精神矍铄的近影。

孙光英曾在年至年间作为新华社记者在古巴工作了4年。苏东剧变后，古巴受到严重冲击，陷入经济危机。她在古巴那几年，国家仍然处于“特殊时期”，工作和生活条件是艰苦的，然而，作为记者，在古巴工作又是幸运的，因为古巴是个出新闻的地方，而卡斯特罗本人就是个写不完的新闻人物。

在古巴工作的几年，她经常可以在各种场合接触到卡斯特罗，聆听卡斯特罗无数次讲话，留给孙光英太深刻的印象，留下太多的回忆。这里，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孙光英仅以记忆中的几个亲身经历的难忘场景，纪念她所见到的这位古巴领袖。

文︱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孙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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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孙光英与菲德尔·卡斯特罗

1

卡斯特罗观看中国国庆50周年直播

20世纪90年代，由于美国封锁，苏东剧变的冲击，古巴深陷严重经济危机，双方的共同努力下，中古关系发展很快。据使馆的外交官说，卡斯特罗曾经不止一次说到，是中国同志在古巴最困难的时期帮助了古巴。我在古巴工作的几年里，卡斯特罗经常去中国大使馆，对有关中国的活动很重视。

年10月1日，中国国庆50周年。古巴安排了一系列庆祝活动。当地时间9月30日下午，古巴方面在革命武装部队大礼堂举行隆重庆祝大会，卡斯特罗主席以及古巴党和国家的多位领导人出席。

按照事先安排，卡斯特罗在会上不发表讲话。因此，在中国大使王成家讲话之后，大会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准备结束。然而，当工作人员正开始拉上帷幕，坐在主席台上的卡斯特罗连连摆手，表示他要讲话。

于是正在合拢的帷幕重新拉开，卡斯特罗箭步走上主席台，发表即席讲话。他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他在讲话中分析了二战后的国际形势，高度评价中国革命胜利对于世界的伟大意义。他又谈到了当今世界的形势，认为只有中国代表了第三世界的利益，强调中国在世界上占有重要地位。卡斯特罗热情赞扬新中国成立50年来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的巨大成就，说中国的成就表明了社会主义的强大生命力。

当天晚上，我驻古巴大使馆举行大型国庆招待会，酒会之后是观看北京50周年庆典电视实况转播。9点40分，卡斯特罗来了，陪同前来的除古巴政府的一些高级官员，还有他的大儿子。根据使馆的安排，卡斯特罗等古巴领导人在宴会厅旁边的一间小客厅观看，其他来宾在使馆的电影厅。

小客厅里，座位的前方有一台电视机。卡斯特罗在王成家大使和刘玉琴参赞的陪同下，在沙发上落坐后，服务员送上酒水和茶点。卡斯特罗在进门后看到我，问道：“我昨天的讲话你们报道了吗？”我回答说：“新华社已经发表了”。

卡斯特罗还没有吃晚饭，他刚刚在机场迎接了从洪都拉斯归来的古巴医疗队，就直接乘车来到中国使馆。作为援助第三世界贫困国家的一项内容，古巴多年里不断地向中美洲和非洲派遣医务人员，帮助那些缺医少药的贫困地区的穷人治病。

卡斯特罗一行在客厅坐下后。王成家大使问：“是否先进餐？”卡斯特罗连说：“不，不，边吃边看。”于是，大使吩咐服务人员把食品和饮料放到卡斯特罗面前的茶几上。卡斯特罗喝着中国长城干红，很有经验地把松花蛋沾上酱油和醋，吃得津津有味。

当地时间10点整，北京的庆典开始了。卡斯特罗立刻被一个个步伐整齐、精神抖擞的游行方阵吸引了，连声叫好。他边看边发表评论。他对在场的古巴其他领导人说：“中国人就是有纪律，这样的庆祝活动世界上没有那个国家能够组织得起来。”

他吩咐说：“古巴电视台要马上转播。要让大家都来看：这就是社会主义！”。他还特别认真地观看了庆典中展示的各种武器装备，不断向中国大使馆武官询问这些武器装备的名称和性能。夜间12点钟，北京的庆典结束了。卡斯特罗仍意犹未尽，又看了一遍录像，直到凌晨2点才离开中国大使馆。

2

卡斯特罗请外国记者晚餐

在古巴，外国记者经常可以在各种场合接触到卡斯特罗和其他领导人。

卡斯特罗经常出席各种大会并发表讲话。每当会议一结束，外国记者们就都蜂拥而上，围在卡斯特罗身边向他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这种场合，女记者们往往比男记者动作更快更勇敢，常常能挤到卡斯特罗的身边。

卡斯特罗从不拒绝任何提问。他回答问题时，眼睛总是认真地看着对方，详细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他慢声细语，声音有点嘶哑，毫无官腔，使你不仅感到亲切，而且感受到平等和尊重。往往大会结束很长时间了，卡斯特罗还不能离开会场。

卡斯特罗很重视外国媒体对于古巴的报道，他每天都要阅读驻古外国记者所发的稿子，关心外国媒体对于古巴的报道。除了会议期间接受外国记者的采访外，卡斯特罗有时还主动邀请外国记者去革命宫，就某个重大问题阐述看法，说明真相。对于有些外国记者对于古巴的不公正报道，卡斯特罗也会公开批评反驳，有的人甚至会被驱逐出境。

年9月7日晚，卡斯特罗在古巴党和政府的所在地革命宫，为外国记者举行晚宴，出席这次活动的有驻古主要外国新闻机构的代表20多人。

这次宴会是为了招待头一天晚上同他一道参加电视座谈会的外国通讯社的负责人。

年7月，在加拿大温尼伯举行的泛美运动会上，泛美体育组织宣布世界纪录保持者、古巴著名跳高运动员索托马约尔尿检发现可卡因，并取消了他在运动会上的金牌。随后，3名古巴举重运动员也因兴奋剂问题被没收了金牌。卡斯特罗十分生气，认为这是有人为了败坏古巴体育的声誉而搞的鬼。

9月3日和4日，古巴国家电视台连续2天举行“圆桌会议”，卡斯特罗在会上揭露泛美运动会上发生的针对古巴的不公正行为。包括CNN、美联社、路透社、法新社和新华社在内的14家外国通讯社出席了这次电视座谈会，全国万观众收看了实况转播。

晚宴在古巴国务委员会的大会议室里举行。8点半，卡斯特罗到了，在场的人们立即自然地站到两边，夹道欢迎。卡斯特罗身着戎装，高大威武，进来后与大家一一握手。他走到CNN女记者面前，握手之后还亲切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位小巧机灵的美国女记者十分活跃，只要是重要场合，她都要冲在最前面，所以古巴领导人对她都非常熟悉。

卡斯特罗走到我面前。他握手很有力，并且不马上把手收回，而是一边握住我的手一边问道：“到古巴来还习惯吧?”我连忙说：“习惯、习惯。”我问：“司令，10月1日中国50周年大庆，您到时能来中国使馆吗？”卡斯特罗说：“一定，一定！”

在和大家一一见面后，卡斯特罗开始讲话，准确地说，是和大家聊天。卡斯特罗身穿橄榄绿军装，扎着腰带，高大的身躯在两排站立的记者中间来回走动，讲话时不是辅以手势，使你感到并不是在听一位国家元首在讲话，而是在同一位朋友，一位可敬可亲的长者在拉家常。

大约10点半钟，晚宴开始了。参加者大约有20来人。在宴会厅环形的长桌边，卡斯特罗身旁坐着古巴国家电视台“圆桌会议”节目的主持人和国家广播电台的体育评论员，其他领导人分别坐在各国媒体代表的旁边。

卡斯特罗边吃边谈。他谈到他的家庭和本人的经历。卡斯特罗出生在古巴东部奥尔金省一个叫比兰的村子。父亲是个西班牙移民，起初在美国大企业联合果品公司做工，经过艰苦奋斗，最后成了这个地方的大庄园主。卡斯特罗说：“我父亲出身很穷，但是到古巴后发了财，成了庄园主。不过，他对手下的工人很好”。

他说，他年轻时上的是教会学校，后来到大学学法律。“我本来是要到哈佛大学去读书，但后来参加了革命，开始信仰马列主义”。在座的记者边吃边听，并不时地向他提问，卡斯特罗一一作答，并不时地说些幽默的笑话，整个宴会气氛轻松愉快。

宴会结束后，卡斯特罗亲切地和大家合影留念。

附文：

卡斯特罗：历史和人民将记住他

文︱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孙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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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特罗逝世，举世震惊。习近平主席在唁电中给予了崇高的评价：“菲德尔·卡斯特罗同志是古巴共产党和古巴社会主义事业的缔造者，是古巴人民的伟大领袖。他把毕生精力献给了古巴人民争取民族解放、维护国家主权、建设社会主义的壮丽事业，为古巴人民建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也为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建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菲德尔·卡斯特罗同志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人物，历史和人民将记住他”。

卡斯特罗伟大在哪里？他在历史上写下了怎样的一页？又给人民留下了什么？

卡斯特罗的人格魅力，使他不仅国内享有崇高的威望，得到古巴人民的爱戴，同时在世界上具有巨大的影响，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卡斯特罗具有独特的人格魅力。

卡斯特罗信仰坚定，是不断追求革命理想的象征。他的一生都是在为古巴的独立、主权和人民的利益而斗争。古巴在历史上一直是一个殖民地国家，在经过2次独立战争，摆脱了西班牙的殖民统治后，美国踏上了这个加勒比岛国的土地。20世纪上半叶古巴是在美国扶持的巴蒂斯塔独裁政权的统治之下。

年7月26日，出身庄园主家庭的富家子弟菲德尔·卡斯特罗同他的胞弟劳尔·卡斯特罗一起，率领名热血青年，在古巴第二大城市圣地亚哥向政府军盘踞的蒙卡达兵营发起攻击，打响了古巴革命的第一枪。由于寡不敌众，起义军遭到失败。卡斯特罗兄弟和一些革命者被捕入狱。在敌人的法庭上，年轻的律师菲德尔·卡斯特罗大义凛然，自我辩护。他那篇响彻世界的自我辩护词是：“历史将宣判我无罪”！最终菲德尔被判15年徒刑，劳尔被判13年徒刑。在人民群众的强烈呼吁，国内强大的反独裁浪潮的压力下，不得不将卡斯特罗兄弟释放，二人出狱后流亡墨西哥，在那里他们结识了阿根廷医生格瓦拉，共同为下一步在古巴的反独裁斗争做准备。

年12月5日，81名革命者乘坐《格拉玛号》游艇乘风破浪，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回到古巴，经过与政府军的浴血奋战，最后剩下12个人，跟随卡斯特罗上了马埃斯特拉山，开展游击战争。

经过3年的游击战，年1月卡斯特罗领导的游击队终于取得胜利，推翻了巴蒂斯塔独裁政权，建立了西半球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卡斯特罗和后来牺牲在玻利维亚游击战中的格瓦拉，代表了现代革命者的一种理想，那就是为人类追求一个更为美好、公正和自由的世界。

卡斯特罗具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品质，是“吓不怕、压不垮、打不倒”的硬汉。

古巴革命胜利，从一开始就遭到美国的强烈反对。作为超级大国的美国，不能容忍身边建起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年3月，美国政府通过雇佣军，在距离古巴首都不到公里的吉隆滩发起入侵行动，企图推翻新生的古巴政权。卡斯特罗临危不惧，亲自指挥作战，迅速击退了雇佣军的进攻，打了一场漂亮的政权保卫战。

古巴革命胜利后近半个世纪以来，美国先后更换了10位总统，历届美国总统都对古巴采取敌视垮塌，政策，对卡斯特罗本人，美国千方百计企图从政治、经济、军事和外交等各方面施加高压来压垮他，同时，有对他进行卑鄙的暗杀，企图从肉体上消灭他。近50年来，美国中央情报局曾对卡斯特罗本人进行过多次暗杀行动，但一次又一次的遭到失败。

卡斯特罗坚信，帝国主义终将消失，资本主义终将消失，那个超强帝国有朝一日也将像罗马帝国消失一样而不复存在。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东剧变，苏联解体，古巴受到严重冲击，美国同时又加强了封锁，经济陷入危机，古巴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和压力。在这样严重的情况下，卡斯特罗没有被压倒，他以身作则，带领全国人民艰苦奋斗，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度过漫长的“特殊时期”。

卡斯特罗严于律己，是为政清廉的模范。作为古巴最高领导人，他的工资每月只有40美元。卡斯特罗是以身作则的楷模，具有革命家的许多优秀品质。他遇难不慌，坚强果敢，严于律己，清正廉洁，带头垂范，以身作则，忘我工作，毕生奉献。在他的榜样作用下，古巴的干部队伍廉洁清正，与群众同甘共苦。古巴在美国封锁，苏援失去，经济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能够长期保持稳定，干部不脱离群众，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作为古巴的最高领导人，卡斯特罗一贯反对突出他个人，不搞个人迷信。在古巴看不到一座卡斯特罗的塑像，也没有一所学校、街道、工厂或城镇以他的名字命名。

卡斯特罗十分平易近人，他密切联系群众，凡遇到重大事件和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刻，他都亲临第一线，冲锋在前。

在卡斯特罗的领导下，古巴这个长期受到美国封锁的小国，在社会主义建设，特别是在教育、医疗和科技方面取得了了令人惊叹的成绩。

6年7月底，卡斯特罗因病住院，把权力暂时交给了劳尔··卡斯特罗。8年月劳尔通过正式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年3月古共六大，劳尔又当选古共中央第一书记，全面接掌古巴党政军大权。卡斯特罗不在担任古巴最高领导人的工作后，从7年开始，在《总司令的思考》的栏目下，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对战争与和平、反恐、环保、能源革命等国内外重大问题发表文章，以另一种方式指引古巴革命和建设的方向。

卡斯特罗的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与古巴实际相结合的产物，具有鲜明的古巴特色。笔者年初至年层曾作为新华社记者常驻古巴。在一次为外国记者举行的晚宴上亲自听到卡斯特罗谈起自己的革命思想的形成。他说：“我本来是要到哈佛大学读书的，但是我在哈瓦那大学学习法律期间，接触了马列主义著作，信仰了马克思主义。”

长期研究古巴的国内学者认为，卡斯特罗思想主要包括以下内容：

一是民族独立的思想。卡斯特罗认为，古巴革命的目的首先并且最重要的是是古巴取得真正独立的地位。只有这样才能使古巴民族获得彻底解放。在古巴要维护国家独立，就必须走社会主义道路。20时机90年代，古巴最困难的时期，他发出了拯救祖国的号召。

二是社会公正的思想。这一思想包括：政治平等，经济平等和社会平等。他始终着眼于占人口大多数的普通人民群众，关心下层群众的疾苦。在国家最困难的时期，他提出，不能让一个人流落街头。在政治上他强调群众参与，经济上实行公平分配，在社会方面反对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等。

三是国际主义思想。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是卡斯特罗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贯穿于他的长期革命实践中。他认为，取得独立的民族应该支援未独立的民族的斗争，对于革命者来说，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是统一的。在拉丁美洲，各国的革命斗争从来都是互相支援的。

四是反帝和反对新自由主义的思想，卡斯特罗认为，我们时代的特点是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国际形势民的缓和是各国人民长期斗争的结果，丝毫不是意味着帝国主义失去了侵略本性。帝国主义没有前途，它终将消失。新自由主义是帝国主义的最后表现形式。反对新自由主义就是反对帝国主义。今天我们面临单机的霸权主义危险。要生存下去，唯一的方式就是使世界多极化。为了战胜帝国主义的侵略，第三世界人民要团结起来，共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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