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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听着我的声音,它将帮助你、引导你进一步深入欧洲。每当你听到我的声音,无论何地、无论何时,你将进一步深入那儿。现在放松吧,我从一数到十,数到十,你就到欧洲了。”

熟悉丹麦天才疯子导演拉斯冯提尔电影的朋友,可能已经知道这是他早期作品《欧洲特快车》那个魔性十足的画外音开头。故事关于二战后一位德裔美籍青年回乡成为列车长,因在工作中深入欧洲各地,而在原来肤浅的人道主义和平理想和面对纷繁复杂的民族现实前,陷入两难境地。

1.

(萨格勒布火车站前)

虽说经常搭乘欧洲各国列车,近年更高频度使用起适合长距离跨度旅行的欧铁通票,但只有在深入巴尔干时,才会想起这部黑白成色的电影。而在定义欧洲文明价值的传统文化和历史书写下,地理边缘的巴尔干在更为复杂的民族宗教纷争以及火药桶之长期身份隐喻下,几乎不被西方视野视为欧洲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若将拉斯冯提尔的台词稍作改动,陪伴进入巴尔干火车旅程的画外音,应该是,“现在放松吧,我从一数到十,数到十,你就离开欧洲了。”

(萨格勒布火车站前的圣诞市集和溜冰场)

这一趟车,是圣诞节当天从德国法兰克福始发、终至克罗地亚萨格勒布的超远途跨国列车EC,我是在奥地利南部的维拉赫登上火车的。持有欧铁通票,与德国之外不少欧洲国家跨行政区需要交费预订座位不同,这趟跨两国列车反而可以自由上车乘坐,而且“圣(诞)运”期间依然座位非常充足,从卢布尔雅那到萨格勒布那段更是成了一人包厢。虽然路过的斯诺文尼亚早从地理上到经济上都摆脱了巴尔干身份,目的地克罗地亚也跻身发达国家,但列车车厢的条件显然没跟上趟。之前数天奥地利国铁上适宜的温度、充足的插座、大段伴随的WiFi和随时可叫的餐饮,变成了老掉牙电气机车上闷热的空间、臭味排不走的厕所,转乘时忘了买水也就意味着得忍受饥渴长达4个多小时。

(奥地利国铁)

(萨格勒布上城观景台)

(萨格勒布轻轨)

夜晚的帷幕已经拉下,我知晓列车依次掠过我多年前到过的布莱德湖、卢布尔雅那,却再无可能看到渐进巴尔干的地貌变化。其实,阿尔卑斯南麓又怎会有明显到让眼睛觉察到不一样的变化呢?

2.

(萨拉热窝站台)

(萨拉热窝站台通道)

几天后,我离开萨格勒布继续南行,重返最心心念念的波黑。海牙国际法庭的前南刑庭已于去年年底关闭,我想深入那些战犯的家乡,去看看他族的罪人是否真是当地的英雄。当然,这是另话,在这儿要说的,还是巴尔干列车。

可是那段据称是巴尔干最美的、从萨格勒布到萨拉热窝的铁路线,因克波两国无法达成利益分成协议和一些被猜测的历史宿怨,从年12月11日就中断了,据称年底重开却也毫无动静。可惜了年波黑刚投放到多博伊和萨拉热窝段的Talgo空调车。而本来难得约上的blablacar顺风车主,也在出发前取消了行程,我只好跑来乘坐耗时漫长的大巴。

年,在克里特岛发掘出米诺斯文明的英国考古学家亚瑟伊文思,曾站在当时分割哈布斯堡王朝和奥斯曼帝国的萨瓦河边感慨,“波斯尼亚人说萨瓦河的另一边是‘欧洲’,他们说对了。事实上,5分钟航程就能载你来到亚洲。那些见识过土耳其辖下叙利亚、亚美尼亚或埃及等行省的旅人,当他们来到波斯尼亚,都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欧洲土耳其行省有熟悉的亚洲和非洲景色。”

(萨拉热窝跨年狂欢前的戒严)

几小时后,当大巴来到萨瓦河边,我意识到自己不能随声附和伊文思的观察论断。无论五年前在河边城镇逛游,还是这次在车上掠过,都没感到地貌和景物有多大变化。建筑地标上,南岸波黑这边的大片清真寺早在内战时毁了,即便重新花着欧盟的钱复建,也只像是塞族共和国地盘上彰显迟到包容心的些许点缀;生活上,南岸的塞族人喝着咖啡、跳着圆圈舞、迈进东正教堂划十字祈祷,与他们北岸进天主教堂的克罗地亚邻居并没多大差别,其实不都是斯拉夫人;地理样貌上,也远不止于伊文思眼里的希腊和亚美尼亚,哪来的荒漠和远古遗迹啊?

过境两国边防查验证件,总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我无聊时开始好奇,在如今看来合理合法合情光复国土的风暴行动时,克军会对那时所谓的塞尔维亚克拉伊纳领土上的普通民众稍稍网开一面吗?反正萨格勒布的社会学家房东说,南斯拉夫年代,克罗地亚有近四分之一塞族人,现在不到5%。年,法院判决认定该作战行动与种族灭绝无关,同时表示塞尔维亚人的大规模移动纯粹是战争的直接影响;克罗地亚既没有逼迫该国境内少数塞尔维亚人离开的意图,也没有对少数族群进行种族清洗。不过法院仍然表明克罗地亚军队对平民的犯罪行为确实存在。

“萨格勒布的朋友,你开第二枪时,我已让你第一枪了。我撤下瞄准器祈祷,不要打中贝尔格莱德的朋友。假若打到的话,我会为了你哭泣。”过境时,我刻意应景地听着年在武科瓦尔实景废墟上拍摄的电影《惊变世界》主题曲。南斯拉夫老战友们没彼此残光的,估计各自逃难了。风暴行动的新兵蛋子可顾不上当年情,截至年11月,克罗地亚当局已接获件发生于风暴作战期间的犯罪报告,其中有人遭认定犯下抢劫、纵火、谋杀、战争罪与其他不法行为。

3.

(大雪萨拉热窝)

在萨拉热窝待了好几天后,我决定到11月末海牙当庭自杀的克罗地亚籍战犯普拉亚克家乡查普利纳看看。在战后缺乏铁路客运的波黑,偏偏还维持着一条从东北经萨拉热窝到西南边境的线路,而终点正是克族自治区挨着克罗地亚边境的查普利纳。而且即便波黑暂时没了国际线路,欧铁火车通票依然能在其境内使用,原价27马克(元人民币)的车票仅用1马克(4元人民币)就能预订。只是一天两班的车次实在太少,非想感受火车又得当天回到萨拉热窝的话,只能搭乘早7点那趟次列车。

(查普利纳铁道员工通勤车)

这一天,突降暴雪,幸好新型火车性能不错,按时冲出雪幕,穿过茫茫雪山,朝着山那头因海拔低得多而雪变雨的黑塞哥维那前进。因为手里的欧铁通票是一等座,我就大方坐进空无一人的唯一一节一等车厢,条件比从法兰克福到萨格勒布的EC好太多,充电插座、挂大衣的钩子都回来了,沙发坐椅也很舒服,WiFi和餐饮在这个被内战摧毁的国度当然是不用指望的,只是厕所反而用不了,跑到二等舱那边,倒是干净得很。检票员来到座位前,大概是想说我用通票换的座位其实属于二等舱,但估计看车厢反正空无一人,就不再多话。

不到两小时,雪幕被雨幕替代,插着克罗地亚红白格子旗和自治区旗帜的边境城市查普利纳到了。售票处的女孩会一些英语,好奇问我干嘛来他们城市,“真没啥景点可逛,又下着绵绵细雨,不如去车站对街吃顿梅花鹿肉,然后坐12点的大巴去旅游名城莫斯塔尔吧。”我自然不敢告诉她,自己是来看你们家乡那位自杀战犯的,就自己撑着伞,在冷雨中四处瞎逛,也再没路人跟我搭讪。一所机构门前,贴着自杀将军和其他五位同时被宣判克籍战犯的照片,上面写着,“我们的英雄,我们正确的选择”。我谷歌了机构名称PPNLudwigPavlovic,只在一个克族军事论坛发现一句英文,“很多我的朋友在过这个军事单位,无一例外的被政客操了。这是一支非常棒的部队,在黑塞哥维那打了很多战,我的好友JackyOrlov有一小点疯狂,但绝对是个有种的战士,年一晚,他拿一支手雷独自摸到穆斯林战壕里,爆了他们”。底下一条英文回复:请注意说话,论坛里有穆族朋友。后来,通过谷歌翻译,我仔细查询了LudwigPavlovic,一个极其稳定的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时期,就伙同其他克罗地亚独立分子,参与武装叛乱的极端民族主义者。也就是说,即便是在铁托聪明的统治之下,这个曾经最发达最开放的社会主义国度,也不完全坚定如一家人,虽然那个国家如今看来确实非常不错,但更多的美好图景,不过是分裂后的各国老人美化记忆、年轻人幻想过去的假象。

(莫斯塔尔修复后的古桥)

波黑最漂亮的城市莫斯塔尔,我曾在五年前住过一些时日,这次就权当回味的逛逛旧城、看看老桥——普拉亚克被指控的罪行之一,就是在攻防战中炸了这座世界遗产,但海牙法庭后来又认为这是当时不得已的军事策略,而放下了这一指控。同样花了1马克,搭乘火车回萨拉热窝时,已是黄昏,我注意到火车站上的Mostar的开头字母M,已经掉了,像是对这座千疮百孔名城的一种隐喻。

4.

(布达佩斯盖勒特温泉)

翻过年后,我在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待了四天后,该回维也纳搭飞机了。搭乘夜班火车的话,将在布达佩斯转车,这里以两家装潢漂亮的巨大温泉浴场著称,何不在一夜卧铺后,去泡个中欧汤放松一下呢?

(贝尔格莱德东北某区山顶酒吧)

次过境列车,是我的第一次欧洲卧铺,用欧铁通票预订贝尔格莱德到布达佩斯的卧铺,四人铺只要10欧,六人铺更低至7.5欧,而询问了卧铺车厢仅有的另外5位乘客后,才知道原价本来也不贵,22欧。三个德国人一个西班牙人一个波兰人和一个中国人,占了老掉牙绿皮火车的整整一节,一人占一个包厢也没问题,所谓六人铺和四人铺其实也就没了差别,前者不过是在后者上下铺间可以翻出另一层。“这种列车是上世纪七八十年的的德国货,非常摇晃而且噪声不小”,九零后的德国年轻人说着,就当替父辈怀旧了。西班牙小伙和波兰妞则是在伊拉克不同公益组织工作的医生,结伴旅行也买了欧铁通票,“感觉从马其顿一路北上还是划算的”。

(贝尔格莱德火车站月台)

(从贝尔格莱德到布达佩斯的车次标识)

(布达佩斯火车站)

怀旧并不总是美妙的,这就是一趟极其不舒服的绿皮卧铺,不但车厢闷热到只能裸睡,半夜过边境时,还得被塞尔维亚和匈牙利两国边检人员依次叫醒,查验护照。估计有带超量商品过境的国际倒爷被海关严查,火车在两国边境竟停了整整两小时。既然无法畅快入睡,我干脆打开电脑,看一部塞尔维亚新片《火车司机日记》,电影里说,一名火车司机在职业生涯中平均得撞死20多人,他们都没有罪,却得尽量学着平和却带着负疚感过一辈子。主角是一位19岁的新手火车司机,前辈告诉他,要想度过职业生涯刚开始的紧张和焦躁阶段,最好尽快撞死一个卧轨自杀者或汽车卡在铁轨上的倒霉蛋。

片子看完后,列车终于重新启动,朝着我身体渴望的布达佩斯温泉加速奔去,这一路我没有听到和感到任何一次急刹车,塞尔维亚司机在这一天显然没给自己的职业生涯添加受害者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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