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两汉时期西王母信仰兴盛的原因

西王母形象在先秦就已经出现,但未广泛流传。秦汉两朝建立了大一统的国家,疆域进一步扩张。尤其是张骞出使西域,促进了不同文化的交流,推动了西王母形象在其它地区的传播。神仙学说在汉代大放异彩,西王母被赋予了不死的能力,她的形象在汉画像石、铜镜上极为常见。西王母在民间肩负的神格更多,保佑人丁兴旺,平安吉祥,积聚财富。西王母的威望越来越高,“新朝”王莽也借机宣扬,为掌握政权提供合理的理论依据。两汉时期统治上层和民众对西王母的信仰,侧面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气。

两汉时期西王母疆域扩展神仙学说实用性

中国历史典籍的中往往夹杂阴阳或神鬼学说,西王母形象的出现和演变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山海经》中西王母的形象是半人半兽,被视为是某个部落或者国家的象征。到了汉代西王母形象大致固定,变成了一个端庄雍容的女子,身边还有金蟾、三足乌、九尾狐等神兽守护。这些内容大多绘制在石墓和铜镜上。她的职能进一步仙化,成为一个掌管长生不老的神灵,在统治上层和下层民众中都有很高的威望。本文依据一些基本史料和学者研究,进一步探究两汉时期西王母信仰广泛传播的原因。

一、西王母学说研究成果简述

经过历代学者的不懈探索,对西王母的研究由浅入深,研究方向更趋多元。主要从西王母的身份起源、形象的演变及原因、汉墓画像砖的图像解读等进行研究。

其中争论最激烈的是西王母的身份起源。略作总结,大概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认为西王母是部落图腾。张勤在《西王母原相初探》认为西王母形象是狩猎经济下的部族图腾,反映了早期游牧部族与野兽为伍的生活。依据以下的两处记载:《山海经?大荒西经》载“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另一处关于西王母的的记载大致相同,“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西王母半人半兽,具体情况还很模糊。

第二种观点将西王母视为部落的首领或是国家的代名词。《竹书纪年》记载:穆王十七年,王西征昆仑丘,见西王母,期年西王母来朝,宾于昭宫。从此则材料推测,西王母是昆仑部落的首领。丁谦先生认为西王母是迦勒底的月神。《轩辕黄帝传》言:时有神西王母,太阴之精,天帝之女,可为月神确证。考加勒底建都于幼发拉的河的河西滨,名曰吾耳城,有大月神宫殿,穷极华美,为当时崇拜偶像之中心点。又其国合诸小邦而成,无统一之王,外人但称为月神国。以中国语意译之则曰西王母。即称其国为西王母国。嗣并移而名其王。”近代学者凌纯声也赞同西王母是西亚月神,但认为西亚的月神是有名字的:古苏膜和阿喀称月神曰Sin,有时成Sin或Si-en’nu,尤其后者,音很近西王母。又Dhorme谓一年之中,在夏至之月,以一月祭献月神。Accadien语称Rimanu,后又名Siwan,二字音则与西王母或西王之音更近似。可见西王母三字是从苏膜语月神Si-en-nu音译而来。并认为“昆仑”二字乃两河流域古庙的庙塔名Ziggurat。章炳麟先生认为,西母与“西膜”同,是诺亚子民。因其“虎齿豹尾”的形象,也可能是“加尔特亚所奉尼加尔神”。

第三种,西王母是虚构人物,不是历史事实。赵宗福教授认为“王母”本义为祖母和始祖母,他分析词素的构成说,“母”始终是主体成分,而“王”以及“西、西王”都是修饰的定语。“王母”之称是华夏祖先尊称自己部落始祖母的名词。根据人类本身的认识过程和文明的发展历程,我们的祖先总是从认识身边的事物开始,由近及远,由人及物,从自身推断自然,然后人物不分,物我互渗,把人类自己的形象和社会关系加之于自然物,创造出形象化和有情节的神话故事。

对于西王母形象的演变,茅盾先生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西王母由《山海经》中半人半兽的凶神向《淮南子》中手持“不死药”的吉神的转变;第二阶段,西王母手中执掌之物由“不死药”化生为“桃”;第三阶段,到了魏晋年间,西王母已经“完全铺张成为群仙的领袖”,西王母神话的修改增饰至此己告完成。

有学者从历史地理的角度考证演变的原因。吴晗先生用“疑古”的思想对西王母信仰的起源和演变进行探讨,认为西王母故事在地域上的衍变与中国人的地理知识和疆域伸缩有关,按照时间顺序,“说明西王母由陕甘晋豫一代被扩伸至西藏高原,至阿剌伯半岛,最后被远移至罗马以西四个阶段”。同时提到阴阳学说的发展,使得西王母和东王公同时出现,后人为了给这种说法提供证据,创造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吕思勉曾发表《西王母考》,对西王母传说的地理演变也进行了考述,认为伊洛地区最接近西王母传说发源地。

日本学者小南一郎对西王母有浓厚的兴趣,他是京都学派的第三代嫡传弟子。主要从事中国古代神话与楚辞学研究。他将自己创立和主持的汉学沙龙取名“蟠桃会”,可见其对西王母的研究热忱。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与古小说》中,他提出西王母与昆仑在战国末期建立了特殊的联系,原因是“西王母的地位才上升,昆仑山也成为西方群山中极其重要的一座。将二者结合是其发展的必然要求”

如今,依然有许多海内外学者致力于西王母学说,研究方法更趋多样。学界的普遍观点,认为西王母并非中原文化体系,而是由西方传来。这种外来学说为何在汉代被民众广泛接受,其中原因值得深思。

二、两汉西王母信仰兴盛的原因

(一)战争和疆域的扩展

百姓可以信奉西王母的前提是西王母形象的传入,那么民间如何了解到西王母?最有可能的方式是战争。西晋太康二年,在今河南汲县发现一座战国时期的魏国墓葬,出土了一批竹简,后经西晋的学者编定,通称“竹书纪年”。其中发现了《穆天子传》﹑《周穆王美人盛姬死事》,荀勖校订后成书六卷,合并为至今流传的《穆天子传》。

根据《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带侍者西征,曾“执白圭玄璧以见西王母”、进献“锦组百纯”。对于周穆王提供的礼品,西王母“拜受之”。更详细的记载是第二次会面: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天子答之,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西王母又为天子吟曰:“比徂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于鹊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子。吹笙鼓簧,中心翔翔。世民之子,唯天之望。”

西王母希望与周朝友好交往,并盼望穆王再来。但周穆王将事迹刻在弇山之石就离开了。二人是否再次相见,典籍中再无记载。

《穆天子传》的成书年代,学界有不同观点,笔者更倾向于战国说,从引用材料来看,西王母虽自称帝女,却未记载她有超自然的特殊能力。西汉时,西王母的形象已被神化,具有不死的能力。周穆王曾多次征伐西戎,两国交往极有可能。他的随从将西巡情况记录下来。春秋末年,三家分晋,战国诸侯争霸,魏国在与周人后代或者西戎部落的交战中了解到西王母的故事,记录下来作为随葬品埋在墓中。战国时,西王母的形象已经从西部传入。

秦朝初步建立了统一的国家,嬴政采纳李斯等人的建议,“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皇帝是国家最高统治者,总揽军政大权,拥有全部事情的最高决策权,中央设立三公九卿制度。秦人先祖造父曾为周穆王御马,“得骥、温骊、骅駵、騄耳之驷。西巡狩,乐而忘归。”此与《穆天子传》记载穆王八骏的四骏契合,秦民受封于西垂,与戎狄交战频繁,相比中原,对西部地区了解更多。秦始皇执政后,数次东巡,委派徐福前往海上寻求仙药。照此分析,统治者并不信奉西王母。但秦始皇执政期间,北征匈奴,南征吴越,国家疆域“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国家一统,疆域扩展,有利于西王母形象在民间的传播。不过秦朝统治时间很短,百姓劳役负担重,民间还未形成大规模信仰西王母的现象。

公元前年,刘邦建汉,定都长安。汉朝建立之初,对中央政权和地方制度进行完善,汉武帝时国力增强,开始转守为攻。在东北边疆安抚朝鲜,设置了乐浪郡、临屯郡、玄菟郡、真番郡;北方不断发动对匈奴的反击,南抚诸越,开西南夷,设置了益州郡等。与秦朝相比,实现了更大范围、更大规模的国家一统。最重要的是张骞出使西域,促进了汉朝与西域文化的交流,西域文化的不断输入,影响了其它地区信仰的发展。

首先是西王母和汉武帝形象相互联系,《汉武帝内传》有详细的记载,“唯见王母一桀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别有五十天仙侧近鸾舆,皆身长一丈,同执彩毛之节,佩金刚灵茧,带天策,咸住殿前,王母唯扶二侍女上殿。”奇珍异兽的簇拥下出场,装扮雍容华贵,一个高高在上的女仙与武帝宴饮,除了嘉肴珍馐,还有千年结果的仙桃。此书的作者仍有争议,甚至有人认为是伪书,但将西王母与汉武帝结合起来,并非空穴来风。司马相如曾写《大人赋》,里面提到了西王母。他提到的西王母形象却是一位白发老妪。“矐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司马相如和汉武帝都不可能见过西王母,但在汉朝臣子的作品中被提及,可见西王母在统治上层具有一定影响力。汉武帝喜欢寻访仙士,想要长生不老,司马相如写此文加以劝诫。汉成帝巡幸甘泉宫后回到长安,扬雄作《甘泉赋》,“风傱傱而扶辖兮,鸾凤纷其御蕤。梁弱水之濎濴兮,蹑不周之逶蛇。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屏玉女而却虙妃。”西王母不再是白发老人,而是拥有长生之术的美丽的仙人。

相如和扬雄是蜀郡人,两汉之际,西王母形象在西南地区也多有发现。年,成都青白江区跃进村西汉中晚期墓M5出土西王母造像陶座。从考古发现可知,至迟从西汉中晚期开始,四川地区西王母形象的正面、龙虎胁侍等典型偶像就已经出现,到了东汉时期,形成了一套独具特色的偶像式图像系统。

汉朝疆域扩展,国家体制的完善,地方人才可以到中央为官,各地人员流动更加频繁,增强了国家内部地区文化的交融,间接促进了西王母学说的传播。

焦延寿所著的《焦氏易林》记载了民众对西王母的信仰,如“患解忧除,王母相予,与喜俱来,使我安居。”再如“引髯牵须,虽拘无忧,王母善祷,祸不成灾。

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汉宣帝设立西域都护府,加强对西域各国的控制,保障丝绸之路的畅通,便于汉朝各区域内部的交流。西汉中后期,西王母信仰广泛被民众所接受。东汉时期,西王母信仰几乎扩展到全国。河南、山东、陕西、山西、四川、江苏、浙江、湖南等汉代的核心地区都有西王母画像石的实物发现。东汉中晚期的壁画、神兽镜和画像镜也多有涉及。

汉朝承秦,再次建立统一多民族的国家,尤其是维持了与西域长时间通商,使得西域文化便捷地传入中原。再加上国家行政体制的完善,各地区之间的信息交互更加便利,西王母学说广泛地在各地传播,为百姓和上层贵族所了解,这是两汉时西王母信仰兴盛的基础。

(二)神仙学说对汉人不死观的塑造

原始社会时期,人的寿命很短,生存和自然联系非常紧密,因此相信万物有灵,形成对自然的崇拜。随着人口的增多,血缘组织内部开始分化,一部分人成了“巫”,担当起沟通天地的中间人。生产力水平逐渐提高,有利于部落联盟和早期国家的建立,社会组织分工更加明确,人的思维更加活跃。但人们依然无法对生死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且开始惧怕死亡。

生从何来?死往何去?这是摆在古人面前的一个巨大难题。人们开始寄托于两个抽象的概念,“天”和“先祖”。采用兽甲占卜,试图探知天意,祭祀先祖,寻得祖先庇佑。社会内部分化为不同的阶层,上层贵族拥有大量土地和财产,更加惧怕死亡。可事实人还是会死,就在墓中陪葬身前所使用的东西,希望人间优厚的生活还可以继续维持。汉人的墓葬是对视死如生观念得继承,并且盛行厚葬之风,尤其是自己的父母。

先秦时期,为了迎合贵族渴望长生的思想,神仙学说兴起,认为生活中存在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可以做到长生不老。提倡这些学说的人,后世称为方士。古籍中最早记载的是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听说渤海里有三座仙山,分别为蓬莱、瀛洲、方丈,宫阙金碧辉煌,住着许多仙人,藏着不死神药。他们屡次派人寻找,均无功而返。秦始皇自认功勋卓著,四处巡游,刻石记录,还派徐福出海寻访仙药,可惜徐福不知所踪,自己却亡与沙丘。

汉初采纳“黄老之学”,促进了神仙学说的发展,神仙说的传播,又深刻地影响了汉人的死亡观。黄帝授予人养生之道,老子学派教授超然物外之理,人们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长生不老是极有可能的。在西汉时,不仅一个国家的上层统治者惧怕死亡,民众亦然。那些建立了丰功伟业和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更加渴望长生。汉武帝是最好的例子,即位初,他就听信方士李少君的话,多次祭祀神仙。有一次,李少君上言:“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李少君为长生添了一条新途径——炼丹,这一方法也被道教所接受。于是汉武帝亲自祠灶,派遣方士入海求蓬莱的仙枣。没过多久,李少君病死。汉武帝还认为他化去不死,对他多加尊崇。求仙枣不得而终,汉武帝渴望长生的观念却被更多人了解,“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相效,更言神事矣。”

西王母的身份也在发生变化,她被赋予了不死的能力。《淮南子·览冥训》中记载:“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嫦娥窃以奔,怅然有丧,无以续之。嫦娥奔月的故事现在依然家喻户晓,版本虽多,但共同之处便是后羿得到了西王母赐予的不死药。

并非只有统治上层的人热心长生,百姓对此也有浓厚的兴趣。《焦氏易林》中载:若水之西,有西王母,生不知死,与天相保。

古人碍于自身知识的局限,不能对病痛、生死做出有效的解释,只能寄希望于某种神秘的力量。这些神灵居住的仙境,必须是人迹罕至,因此西方昆仑和海上仙山两种说法广为流传。

西王母长生的能力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合理的改编,“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山海经中“五残”意味着她是一位凶神,同时透露她掌管死亡。汉朝初年,她的形象已经仙化,成为一个不死的神灵。汉朝的画像石上大多绘制了西王母的形象,其中东汉时出土更多。如山东嘉祥县花木村出土的祠堂西壁画像石,西王母披巾,戴胜,甚至在宋山出土的M1第2石和第8石绘有双翼。

(图1绥德墓门楣画像局部)

图1是陕西绥德墓门楣画像,画面左端有西王母头戴胜,拥袖端坐其两侧各一人执便面跪侍,右侧另有一羽人持仙草跪奉。为西王母觅食的三足乌站立于地,一只九尾狐正朝西王母走来,两玉兔手持杵臼捣药。画面右边距推测是东王公,坐在由三只仙鹤牵引的车上,御车人手持鞭子,驱赶仙鹤。一虎两后腿站立。蟾蜍两后腿站立,两前肢上举,手持棒状物。玉兔长耳端竖,一手执铲,一手执帚。西王母身边有神兽,还得到人的跪奉,她成了引渡亡灵的女仙。汉代墓葬的绘画中出现分层现象,人间世和天上世同时出现,互相联通。见图2。

(图2西王山东嘉祥县洪山村出土)

(图3合江27号石棺西王母图)

图3西王母端坐于龙虎座,头戴冠,旁边有丹炉和凤鸟,身边还有灵芝,灵芝是长生的象征。东汉中后期,金乌、蟾蜍、玉兔,作为西王母画像石上的要素基本固定,图像的区别主要是方位次序。西王母的职能进一步扩大,神格上升,可沟通生死,能引渡亡灵飞仙。图像中还为西王母配置一名男性,后世称为东王公,最早的原型应为穆天子。西王母和东王公同时出现,是受到阴阳学说的影响。

两汉时期,人们希望长生不死,得道成仙,一方面努力寻求西王母的仙药延长生命,另一方面则在墓葬画像石上绘制西王母的图像,祈求死后由她牵引,步入仙道。

(三)信仰的实用性和谶讳学的发展

两汉时期,总体来说社会较为安定,但也有某段时间灾害频发,起义不断。统治上层多以“天人感人”解释灾异,皇帝需要自省,下令减轻税役或者释放囚犯。百姓直面灾害,却因能力不足无法抵抗,只能希望神灵出现,帮助自己消除灾难。于是西王母除了不死,她的神力扩大到具体方面。比如,百姓信仰西王母,希望多子多福。

金牙铁齿,西王母子。无有祸殃,候舍涉道,到来不久。

稷为尧使,西见王母。拜请百福,赐我善子。

西逢王母,慈我九子。相对欢喜。王孙万户,家蒙福祉。

中田膏黍,以享王母。受福千亿,所求大得。

在西南地区,东汉至三国时期出土了大量的摇钱树和西王母结合起来的青铜随葬品。保佑民众发财富贵的重担,显然也落到了西王母的身上。

《汉书?哀帝纪》:四年春,大旱。关东民传行西王母筹,经历郡国,西入关至京师。民又会聚祠西王母,或夜持火上屋,击鼓号呼相惊恐。

具体事情记在《汉书?五行志》:“哀帝建平四年正月,民惊走,持稿或棷一枚,传相付与,曰行诏筹。道中相过逢多至千数,或被发徒践,或夜折关,或逾墙入,或乘车骑奔驰,以置驿传行,经历郡国二十六,至京师。其夏,京师郡国民聚会里巷阡陌,设张博具,歌舞祠西王母。又传书曰:“母告百姓,佩此书者不死。不信我言,视门枢下,当有白发。”至秋止。

面对大旱,统治上层主动宣扬西王母的神迹,百姓对祭祀异常热情,想方设法到达京师,局势甚至一度失控,可见西王母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经形成虔诚的宗教信仰。

王莽曾下诏:予伏念皇天命予为子,更名太皇太后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协于新、故交代之际,信于汉氏。哀帝之代,世传行诏筹,为西王母共具之祥,当为历代母,昭然著明。于祗畏天命,敢不钦承!谨以令月吉日,亲率群公诸侯卿士,奉上皇太后玺绂,以当顺天心,光于四海焉。

王莽为太皇太后参政的合法性提供理论依据,将她视为“历代母”,可与西王母并列。众所周知,王莽建“新”朝,其本质是“篡”,但是实际操作不能如此,于是王莽就借助了“谶”。顾颉刚认为上帝传给人们的叫做谶,谶的原型是预言。现在一般认为,“谶”是人们制作的一种隐语或预言,作为吉凶的符验或征兆。“纬”指儒生编集起来附会儒家经典的各种著作。先秦时已经谶出现,西汉末期,王莽摄政,托词于武功长孟通掘井时发现一块白石,上面有“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的红字。临淄亭长发现了一口新井,巴郡得到石牛,扶风得到石文,摄皇帝就去掉了“摄”。

谶纬是儒学和神学的结合,是统治者的理论工具。西王母在民间拥有广泛的知名度,便成为统治者的最好选择。

太皇太后肇有元城沙鹿之右,阴精女主圣明之祥,配元生成,以兴我天下之符,遂获西王母之应,神灵之徵,以祐我帝室,以安我大宗,以绍我後嗣,以继我汉功。

太皇太后的地位得到攀升,她说的话更有威慑力,对王莽执掌朝纲更有利。西王母神格不断提高,职能不断增多,是因为统治上层和普通民众将自己的现实需要在西王母的身上进行补充。她肩负着众多神力,在生活中的实用性提高,信仰她的的人自然也就越多。在她的形象完全神化后,就被纳入了道教的体系。

三、西王母信仰的延伸——道教女仙的形象

道教与西王母是一种双向促进的关系。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出现在东汉后期,以“太平道”,“五斗米道”等宗教团体的产生为标志,初期还没有严密的理论纲领,融合了道家观点、黄老之学、阴阳五行以及神仙学说,主张清净无为,有炼丹、喝符水、修行等方式,追求得到成仙。为了扩大宗教团体的影响力,便需要树立一个民间崇拜的偶像,已在民间拥有广泛信众的西王母显然是最好人选。

最迟到东汉后期,早期道教已将西王母列为尊奉的神仙。东汉《老子中经》记载了五十五位神仙,西王母排列在神仙第四。魏晋时期上清派致力于构建道教神仙系谱,对西王母信仰的道教化起了重要作用。西王母在《洞玄灵宝真灵位业图》中仅次于七大主神,是上清派神仙系谱中排列在第二等位业的仙真。西王母在六朝时期正式纳入上清派的理论体系。

东晋葛洪在《枕中书》记:载元始天王与太元圣母生九光玄女,号曰太真西王母。葛洪宣称西王母是元始天王之女,这是道教对西王母神话的创新。西王母道教形象的名号详细记述是五代杜光庭《墉城集仙录》,金母元君者,九灵太妙龟山金母也。一号太灵九光龟台金母,一号曰西王母,乃西华之至妙,洞阴之极尊。在昔道气凝寂,湛体无为,将欲启迪玄功,生化万物,先以东华至真之气,化而生木公焉,木公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以生阳和之气,理于东方,亦号曰王公焉。又以西华至妙之气,化而生金母焉,金母生于神洲伊川,厥姓缑氏,生而飞翔,以主阴灵之气,理于西方,亦号王母,皆质挺质大无,毓神玄奥于西方,渺莽之中,分大道醇精之气,结气成形,与东王木公共理二气,而养育天地,陶钧万物矣。

道教中吸收了阴阳学说,西王母代表阴,东王公代表阳,阴阳调和,大道至成。西王母在道教建立之前,就在民间百姓和统治上层拥有很高的影响力。后来将西王母纳入道教女仙体系,推动了道教理论的传播。道教理论在世间的推广,再次提高了西王母的地位。二者相互交融,相互促进,西王母的神格完成了最后的提升,道教神仙体系的构建也更加严谨。

四、结语

西王母是一位被中国人长期崇拜和传颂的女神,这样一位声名煊赫、地位崇高的女神不可能是小说家无缘无故的幻想和捏造,而肯定有其深厚的民俗和宗教文化背景。

笔者认为,西王母最早是先秦时期西戎部落的一名首领。周朝和秦汉时期,中原王朝与西域部落交战频繁,疆域得到扩张,间接促进了两地文化的交流,西王母不仅传至中原和西南地区,甚至到达东部沿海地区。西王母形象的广泛传播是信仰的基础。

当然,统治上层和民众不会因为她是某个部族首领就信仰她。西王母在传播的过程中,逐渐被神化,拥有了不死的神力。两汉社会受神仙学说影响,人们都渴望飞仙,墓葬画像石上,铜镜上,摇钱树等物体上都绘有西王母的形象。民众根据生活的需要,对西王母身上的神格进行补充,西王母有不死药,能保佑家人健康和人丁兴旺,能为人们带来财富,西王母成为吉祥的象征。两汉社会人们信仰的根本原因是西王母神力的实用性。

西汉东汉总体来算,大约有四百年,在中国古代历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对西王母信仰崇拜的研究,可以更好的了解两汉的社会文化。

作者介绍:

任晶,山西师范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班学生,本文原载于《春秋史苑》第十六期。

编辑

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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