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文    

栗色长发夹杂着银丝。高企的额头。透明镜片后沉静而冷郁的眼神。独立不羁是彼得·汉德克出现在公共场域的形象,媒体也愿意如此塑造这位奥地利作家,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然而汉德克外表的傲岸难掩退隐和孤独,这退隐与孤独感深隐其心。

“打开厕所门需要一个先令硬币,当我关上门时,我才会感受到某种安全感或者安然无恙。我放松地躺在瓷砖地面上,把旅行袋当作枕头。”这是彼得·汉德克在《试论寂静之地》的描述,这些文字出现在这部以“反小说”为标签的叙事作品第页。这部反小说化的叙事作品真切呈现着彼得·汉德克的内心境况。这是汉德克从少年时期开始寻找精神庇护所的独白。火车站厕所隔间内部狭小,人坐下去难以伸展开四肢,他头靠着后墙,双腿绕着马桶蜷缩成一团。厕所灯光明亮,整晚都开着灯。他身上盖着衣服,取出随身带的书阅读,那是托马斯·曼《布登勃洛克一家》,或是沃尔夫的《天使,望故乡》。

对庇护所的寻找是为了抵御精神的疲倦感。我以为这疲倦感就是现代人普遍体验的“丧”,或者“厌世”与“疏离”意识。在《试论疲倦里》,彼得·汉德克列举了那些困扰心灵和精神的种种疲倦状态。令人恐惧的疲倦,伴随着痛苦重压的疲倦,这种疲倦成为一种可恨和恶性的痛苦。疲倦本身和罪恶联系在一起,甚至因罪恶感加重,成为急性疼痛,这样的疲倦令他感到羞耻。对人世的疲倦感令我想到那些存在主义哲学的代表人物,比如尼采、克尔凯果尔、海德格尔、萨特、塞缪尔·贝克特,想到他们笔下描写的生存畸零的人物。疲倦感也使彼得·汉德克自少年时就与人群格格不入的性情,这疲倦感也使他变得反叛。

疲倦或疏离感伴随着他的生命长旅。他体验着新型的疲倦。在居所里的疲倦。在喧嚣的城市里的疲倦,身处边缘之地感受到的孤独的疲倦。汉德克说:“这样的疲倦燃烧尽了我们的语言能力,我们的心灵,”他感受到更大的疲倦:“这同时也是我最后一个人的图像,在其最后的时刻,在宇宙的疲倦中取得了和解。”然而人的内心获得和解,世界并不会因此和解。彼得·汉德克深感痛楚的是长久萦绕他心头的景象:年春天,当西欧对南联盟进行轰炸的时候,在贝尔格莱德西北部城市巴塔尼卡一个出租房里,一个小女孩晚上去厕所,被一块穿过厕所墙壁飞进来的炸弹碎片击中而身亡。

南斯拉夫解体与波黑战争是彼得·汉德克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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